“这些内容……是你亲自参与设计的？”
他点头：“熬了三个通宵。医生说我血压偏高，让我别太拼。可我觉得，比起当年你一个人扛着所有痛走掉的那份累，这点辛苦算什么。”
她垂下眼睫，指尖轻轻摩挲纸张边缘。
“你知道吗？”她忽然说，“昨天夜里，我做了个梦。梦到我们还在老宅，那天你摔了茶杯，我蹲在地上捡碎片，手被割破了也不敢吭声。然后念安出现了，他明明听不见，却冲进来大声喊‘不要！’一遍又一遍，直到你转身看他。”
聿战呼吸微微一滞。
“醒来后我在想，如果那时候他就在我身边，也许我就不会那么绝望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针一样扎进人心，“但现在我也庆幸，如果没有那些痛，我们都不会真正看见彼此。”
窗外阳光渐盛，照进屋内，落在餐桌上的松饼边缘，泛起一层金边。
饭后，聿战带念安去公园散步，袁晨曦留在家中整理旧物。她在书房角落翻出一只尘封的木盒，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当年剪报、节目提纲、观众来信复印件。其中一封来自一位中学老师：
>“我班上有名女生，长期遭受父亲的精神打压。他从不动手，但从不允许女儿参加任何课外活动，说‘女孩子不该抛头露面’。每次考试排名下滑，全家就要陪她一起禁言三天。
>她看了《听见沉默》，偷偷给我写纸条：‘老师，原来我不是不够好，是我爸爸不爱用语言爱我。’
>上周，她第一次举手回答问题。她说，她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??能让别人听见沉默的人。”
袁晨曦将信折好，放进日记本夹层。她忽然意识到，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躲在镜头背后、靠变声处理发声的女人。她成了某种象征??不是完美的受害者，而是活着走出废墟，并愿意回头点亮路标的那个人。
下午三点，门铃响了。
她开门，门外站着一位陌生女子，约莫三十岁上下，怀里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，眼圈发黑，神情疲惫却倔强。
“袁女士，我是陈婉。”女人低声说，“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纪录片，也读了你在妇联论坛写的那篇文章。我……我和女儿逃出来了。但我丈夫报警说我拐带孩子，法院传唤我去答辩。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……只记得你说过一句话：‘如果你害怕回家，请记住，有人等你说出第一个字。’”
袁晨曦心头猛然一紧。
她侧身让她们进来，倒了热水，蹲在小女孩面前，轻声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呀？”
孩子缩在妈妈怀里，半晌才小声说：“朵朵。”
“朵朵喜欢画画吗？”她拿出念安留下的彩笔和画纸，“我们可以一起画一朵真正的花，好不好？”
孩子犹豫了一下，点了点头。
半小时后，朵朵画出了一朵红色的大花，花瓣歪斜，茎干粗壮，像是用尽全力涂抹而成。她指着画，怯生生地说：“这是……妈妈的心。”
陈婉瞬间崩溃，伏在沙发上痛哭失声。
袁晨曦抱住母女俩，轻轻拍着她们的背，“不怕了，你们安全了。接下来的事，我帮你们。”
当晚，她拨通林晚电话，请她联系公益律师团介入案件，并协调临时庇护所资源。挂电话前，林晚感慨：“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女性私信你说‘因为你，我今晚没回那个家’吗？你已经不只是一个创作者了，晨曦，你是灯塔。”
她笑了笑，没多说什么。
夜深时，聿战回来，见客厅灯还亮着，袁晨曦坐在地毯上，正陪着朵朵拼一幅拼图??是春天的田野，蓝天白云下，一家人牵着手走向远方。
他脱鞋走进来，轻声问：“她们今晚住这儿？”
“嗯，明天送她们去安全屋。”她抬头看他，“你说，如果我们当初也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去，会不会少受些苦？”
聿战沉默许久，最终跪坐在她身旁，握住她的手，“会。但更重要的是，我们现在能给别人这样一个地方。”
第二天清晨，朵朵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袁晨曦，把她昨晚悄悄藏在枕头下的糖果塞进她手心，“姐姐给了我糖，我也给你一颗。”
袁晨曦笑着收下，“谢谢朵朵，这可是世界上最甜的礼物。”
送走母女俩后，念安一直趴在窗台上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。中午吃饭时，他忽然放下勺子，用手语打出：“妈妈，以后……可以带他们回来玩吗？”
袁晨曦怔住，随即红了眼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