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安看了看妈妈，见她点头，才接过盒子，甜甜地说了声“谢谢叔叔”。
三人落座，气氛起初有些拘谨，但随着饭菜上桌，渐渐松弛下来。聿战刻意避开敏感话题，只问念安最近在学校画了什么画、有没有交到好朋友。孩子渐渐放松，甚至主动展示自己随身携带的速写本。
当看到一幅画着“一家人野餐”的涂鸦时，聿战手指微微一顿。
画中有三个小人：最高的女人扎着马尾，牵着一个小男孩；旁边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，手里举着风筝。虽然五官简单，但那种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“这是你画的？”聿战声音很轻。
“嗯！”念安用力点头，“等春天来了，我要和妈妈一起去公园放风筝！还要画一本新的书，叫《我和妈妈的旅行日记》！”
“听起来很棒。”聿战笑了，眼角有了细纹，“如果你愿意，下次……我可以当你的助手吗？帮你拿颜料，或者剪纸？”
念安歪头想了想：“那你得先学会折燕子风筝才行。”
“我一定学会。”他郑重承诺。
袁晨曦在一旁静静听着，心中某处悄然松动。
饭后散步回程途中，念安牵着她的手蹦跳着前行，嘴里哼着改编版的《小星星》。袁晨曦落后几步，聿战默默跟在她身旁。
“谢谢你今天让他开心。”她突然说。
聿战侧头看她：“是你教会了他如何快乐。”
“不是我。”她摇头，“是他让我学会了如何活下去。”
两人并肩走了一段，谁都没有再说话。夕阳洒在石板路上，拉长了他们的影子，竟意外地和谐。
快到小区门口时，聿战停下脚步：“我会按时提交志愿申请，并参加下周的手语培训课。如果有进展，我会告诉你。”
袁晨曦点头：“好。”
他欲言又止，最终只留下一句：“你比我想象中更强大。”
她笑了笑，没有回应，转身追上前方奔跑的孩子。
当晚，袁晨曦整理书房时，无意间翻到一本旧相册。那是十年前她在庇护所拍的第一张合影，照片中的她瘦弱苍白，眼神躲闪，身后是一面贴满学员手写心愿的墙。而如今，同样的墙上挂满了孩子们画的风筝，五彩斑斓，迎风飞扬。
她合上相册，走到窗前。夜空中繁星点点，宛如无数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。
手机震动，是一条来自律师的消息：
>“法院已受理‘反家庭暴力法’修订提案，您提供的证据将成为核心材料。预计三个月后召开听证会，届时请您出庭作证。”
她回复了一个“好”字，然后打开电脑，新建了一份文档，标题命名为：《证词》。
开头她写道：
**“我不是完美的受害者，也不是英勇的幸存者。我只是个曾经不敢说话的女人，如今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。”**
写到这里，她停顿片刻，望向隔壁房间透出的微光??念安还没睡，正趴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画画。
她起身走过去，轻声问：“还不睡？”
“妈妈！”孩子举起画纸，“你看，我给《爸爸的信》画了个续集！”
画中，那只蓝色风筝穿越云层，降落在一片开满郁金香的草原上。一个小男孩跑过去迎接它，而风筝化作一个微笑的男人，蹲下身拥抱他。天空写着一句话：
**“迟到的爱，也可以很温暖。”**
袁晨曦凝视良久，眼底泛起湿润的光。
她俯身，在画纸右下角添了一行小字：
**“真正的治愈，始于理解，成于选择。”**
然后，她轻轻吻了吻孩子的额头，关灯离开。
那一夜，她梦见自己站在旷野之上，手中握着千万根风筝线，每一根都连接着一个曾经沉默的灵魂。风起时，她们一同升空，飞向黎明前最明亮的那颗星。
醒来时，晨光已洒满房间。
她起身推开阳台门，取下屋檐下的银白色风筝，轻轻拂去灰尘。
春天到了，是时候让它再次飞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