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灯非常感动,他道:“别说了,我要哭了。”
其实已经哭了。
黎麦道:“你就是人太好了,他们都骗你,你看怎么没人骗我?”
说的也是,张灯想,是他自己的问题。
他总是装作很豁达、很想得开的样子,所以大家都觉得伤害他也没关系。
可是张灯也是因为想和他们交朋友,想对他们好,才会这样的。
“唉,”张灯叹了口气,“算啦。”
黎麦安慰了张灯很久,安慰到自己都睡得呼噜震天,张灯也沉沉地睡去了。
在梦里,张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判断出了那是谁,他站在原地,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,俩人面对着面,张灯没上前一步。
下一秒钟,张灯睁开了眼睛,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他的脸上,张灯醒了。
黎麦站在冰箱前哀嚎:“你醒了?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!”
张灯茫然地坐起来,想了半天,才回忆起昨天发生了什么,他道:“哦,那出去吃吧?”
“点外卖,”黎麦道,“我已经饿到没有力气出门了。”
张灯有一种能力,他可以在这个世界中分辨出,哪些人是小说中由他创造的,哪些是现实生活中的人,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,总之就是可以分得清楚。
就像他在小时候,总能一眼看出人群中的少数民族,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做到的,他总觉得那些人身上有着独特的气质。
黎麦点了外卖,来送外卖的骑手,居然是来自现实生活。
张灯下意识地问:“你已经找到工作了?”
那人愣了下,他说:“闲着干什么?”
张灯还是觉得奇怪,他道:“歇歇能怎么样,不是有钱吗?你又花不完,走的时候不是浪费了吗?”
“走?”那人觉得奇怪,“去哪儿?”
哦,张灯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,很多人并不知道,这只是一个过渡阶段,他们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。
人类像是一种疯狂的作物,总会在被移栽的时候,拼命地向下扎根,生怕无法生存,这种疯狂的植物总是活得有今天没明天。
那人道:“走了啊。”
他冲张灯打了个招呼,匆匆地离开了,留张灯拿着大包小包的外卖,站在原地,有点茫然。
黎麦问:“怎么了?进来啊。”
张灯应了一声,他问黎麦:“你说,你会留在这里吗?”
“我有病啊,”黎麦说,“我有自己的家啊。”
“是吧,大家应该都会离开的。”
“不一定啊,”黎麦塞了一口汉堡,说道,“一定有人会留下来的,一些在自己的生活里活得很困难的人,没准会喜欢这个谁都不认识的世界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。”
张灯觉得很烦:“可是我不想。”
作为一个创作者,让陌生人留在自己的作品里,张灯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好处理,如果他还想要过普通的人生,那就不能这样,可如果执意要把所有人都赶出去,张灯又觉得,好像给了他们希望,又剥夺了,残忍的像那些高维生物。
张灯的心情又不好了。
黎麦一口气吃了一个鸡排堡、一个鸡肉卷、一包炸薯角和一份鸭货拼盘,张灯在旁边连一个汉堡都吃不下,放在一边呆滞地摸着小咪。
黎麦看得心烦,说道:“你瘦得都成骷髅了。”
张灯仍旧没什么反应。
“我真的不理解你们这些动不动就没有胃口的人,”黎麦说,“你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实在太脆弱了。”
张灯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,否认道:“我非常勇猛的。”
很遗憾的是,张灯好不容易恢复的和食物之间的关系,又被消耗殆尽了,他又开始不信任自己,失去食欲和自爱,既不想吃,也不敢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