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乾的新政以河北为突破口,借着清算博陵崔氏、赵郡李氏、范阳卢氏的雷霆之势,如同破堤的洪水,迅速向相邻的山东道蔓延。在雪花盐利的巨大诱惑和东宫势力的强力推动下,山东各地的世家豪强,见识了河北同侪的下场,又掂量了手中盐引的分量,大多选择了配合。清丈田亩、登记户籍、设立常平仓……一项项新政在山东大地艰难却坚定地推行着。虽然暗流依旧涌动,但表面上,局势正朝着有利于东宫的方向发展。李承乾站在东宫显德殿的巨幅地图前,目光扫过已被标注为“新政已行”的河北、山东之地,心中豪情与焦灼并存。豪情在于,他亲手推动的变革正在重塑帝国的根基,假以时日,大唐国力必将跃升一个台阶,届时,他所设想的更深层次的变革——那被他称为“工业革命”的蓝图,便有了坚实的土壤。焦灼则在于,他深感长安这座帝国都城,如同一个巨大的黄金鸟笼,处处是眼睛,步步是规矩。李世民虽支持新政,但对其“奇技淫巧”和某些过于超前的想法,总带着审视与保留。在这里,他束手束脚,难以尽情施展。“必须离开长安!”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愈发强烈。但他也清楚,李世民决意扶保他这位嫡长子,此时提出就藩或长期离京,无异于自毁长城,徒惹猜疑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地图上的辽东半岛,那里标注着前隋征伐高句丽留下的痕迹。“待李世民亲征高句丽之时……”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那时,帝国注意力将被牵引至东北边陲,国力、兵力投入巨大,正是他这位监国太子“便宜行事”的绝佳时机。他心中已选定了目标——青州。那里靠海,便于他筹划已久的远洋船队事宜,若能从传说中的“美洲”带回玉米、土豆等高产作物,将是功在千秋的伟业;同时,青州地处山东,新政已有基础,易于掌控,可作为他真正的“基本盘”来经营。“此事需徐徐图之,急不得。”李承乾压下心头的热切,告诫自己。眼下,还有一个更迫在眉睫的麻烦需要解决——他的四弟,魏王李泰。打定青州之策后,李承乾的思绪又回到了如何处置李泰这个棘手问题上。杀了?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否决。且不说一母同胞的血亲关系,单是父皇那里就绝无可能通过。李世民对子女,尤其是长孙皇后所出的子女,感情深重,对李泰这个一度宠冠诸王的儿子更是如此。更何况,李泰此次虽在河北事中折戟沉沙,损失了博陵崔氏这个钱袋子,但其本人行事谨慎,并未留下直接参与谋逆的铁证,最多是个“御下不严”、“失察”之过。贸然动用极端手段,不仅会彻底激怒李世民,还会让自己背上残害兄弟的恶名,于名声、于稳定都极为不利。软禁?看似稳妥,实则后患无穷。将李泰圈禁在长安,无异于在身边埋下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雷。那些明里暗里依旧同情或投资于魏王的势力,会将他塑造成被太子迫害的悲情英雄,更容易暗中串联,兴风作浪。只要李泰还在长安,就永远是那些反对东宫势力可以围绕凝聚的核心。“必须让他离开长安,而且,要让他离开得‘名正言顺’,让李世民放心,让朝臣无话可说,更要让他远离权力中心,难以再构成威胁。”李承乾踱步到窗前,望着庭院中开始抽芽的树木,心中飞速盘算。一个借力打力、一石数鸟的计划雏形,渐渐在他脑中成形。数日后,东宫属官呈上关于河北新政及雪花盐利的最新奏报,数字喜人。李承乾仔细翻阅后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他提起笔,并未立即批复,而是铺开一张信笺,开始给几位心腹幕僚书写密信,指示他们开始暗中进行一些铺垫工作:一是搜集整理魏王旧属在地方上的一些不甚严重的“小过失”,以备不时之需;二是让亲近东宫的御史,开始留意各地宗室、尤其是亲王们就藩后的“贤德”事迹,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上书颂扬;三是进一步加强对青州地方官员、士绅的暗中联络与安抚。与此同时,李承乾在处理日常政务时,对涉及魏王的事务,表现得格外“宽宏大量”。有官员弹劾魏王府属官仗势欺人,李承乾反而以“魏王闭门思过,不宜以细故滋扰”为由,将弹劾轻轻压下。甚至有一次,李世民问起对李泰日后安排的看法,李承乾还故作恳切地表示:“四弟才华横溢,只是一时受人蒙蔽。如今闭门读书,想必已有悔悟。若能有机会为国效力,一展所长,亦是朝廷之福,儿臣之幸。”这番姿态,果然让李世民颇感欣慰,觉得承乾确有储君气度,能顾念兄弟情谊。而消息传到魏王府,李泰却是疑窦丛生,他绝不相信李承乾会如此好心,反而更加警惕,认为这是太子欲擒故纵的伎俩,行动愈发谨慎,不敢有丝毫差错。时机在悄然酝酿中到来。春去夏至,一份来自江南道的奏报引起了朝野关注:吴王李恪在都督任上,劝课农桑,兴修水利,颇得地方赞誉。李世民览奏后,当着几位重臣的面,对李恪的政绩表示了赞赏。李承乾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。他示意一位素以耿直闻名的东宫系御史,上了一道奏章。奏章中,先是大赞吴王李恪乃宗室楷模,就藩地方,安民一方,实为陛下教导有方。接着,笔锋一转,提及魏王李泰,聪颖好学,名满士林,如今虽闭门思过,然长留京师,难免有闲言碎语,且不利于其修身养性。奏章最后建议,陛下何不效仿古之贤君,使诸王分镇要地,既显天家恩泽,又可令其远离浮华,实地历练,为国屏藩?…………:()开局怒怼李世民:这太子我不当了